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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运河 我的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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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人   发表于 2010-9-1 09:50:00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      由于一两句讲不清的原因,延绵千里的京杭大运河,流到我的故乡阳谷县,人们又叫它“会通河”。“会通河”听起来或叫起来都不带劲儿,所以,我依然把“会通河”叫做大运河。大运河上的水闸、渡口、石桥,各种各样的船只,碧波荡漾的流水,活蹦乱跳的鱼虾,河滩上随风起伏的芦苇,都是我挥之不去的梦。

    十二岁那年的初夏,我和村里几个孩子到运河里洗澡。我奔在最前头,跑上大堤,看着那滚滚清凉的河水,一个猛子扎下去!当身体接触河底的一刹那,只觉得右腿的膝盖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,钻心地疼痛。我赶快浮上水面,爬到岸上。一看,膝盖的皮肤被豁开一条长长的口子,殷红的鲜血下面露出白花花的骨头!

    我抓了一把紫泥糊上去,没几天,居然好啦。

    从此,在我的右腿膝盖上,便留下一条长长的蚯蚓似的伤疤。

    在运河里,除了游泳以外,对我印象最深的,还有跟着叔叔打鱼。

   叔叔是打鱼的能手。下了雨,运河涨水的时候,他便拿起渔网打鱼。我拎着水桶,颠颠地跟在后面。到了大堤上,叔叔左右看看,选好位置,然后轻轻地、小心翼翼地把网放进水里。半袋烟工夫,叔叔估摸差不多了,“啪”“啪”,往手心里吐两口吐沫,抓起网绳,猛地用力一拉。随着渔网露出水面,小鱼、虾米,还有泥鳅,活蹦乱跳,在雨后阳光的照射下,闪烁着耀眼的银光。我立刻跑过去,用笊篱将它们舀到水桶里。有一次,还逮到一条一扎多长的鲦鱼。鲦鱼在网里又蹦又跳,我抓了半天,差点把鱼网弄破,也没捉住。还是叔叔聪明,把网放到岸上的玉米地里,我才把那家伙抓住。鲦鱼,其实,就是一种白鱼,南方人叫“考子鱼”,身体又扁又长,全身洁白的鳞。《水浒传》里的英雄张顺,绰号“浪里白条”,指的大概就是它。那条鱼,叔叔舍不得吃,放在水缸里养了好久好久,后来,在我离开故乡的那天,叔叔几乎含着眼泪,把它杀了……

   童年的记忆是模糊的,也是美丽的。因为模糊,便不甘心它的模糊,总是想把它们清晰起来、完整起来;因为美丽,哪怕再苦再疼,也会变得甘甜、幸福、甚至骄傲。我右腿上的伤疤,那条不得不吃的鲦鱼,便是这样。

   伤疤和鲦鱼,不但成了我刻骨铭心的记忆,更成为我的骄傲,一个大运河之子远离故乡的骄傲!

   1963年我第一次回故乡时,乡亲们都把我当成状元,因为我是我们村里第一个正规大学生。左邻右舍的老少,就像参观星外来人一样看我。他们问这问那,我说的每一句话,他们都觉得新鲜、好奇。

   这次回去,虽然乡亲们依然那么热情,个别乡亲依然那么贫困,他们的房子,依然那么破旧,但从他们的话语中,我得知某某家的孩子,上了某某大学;某某家的孩子,当上某某工厂的老板;某某家的闺女,嫁到某村还买了汽车。甚至,我启蒙老师——张福元的儿子张国符,还加入山东作家协会,当了作家。

   吃晚饭时,开着电视机。大家一面看电视,一面吃饭。叔叔十二岁的孙子和十岁的孙女儿,看看这个碟子,瞧瞧那个碗,嫌这也不香,那也不甜。这可愁坏了当奶奶的。婶子叹口气说:“小祖宗哎,你们到底要吃么?”看着孩子在如此丰盛的饭桌上撒娇和挑肥拣瘦,我有点羡慕,有点妒忌。高兴之余,不禁感慨:这个年龄,正是发育的关键时刻。我在那个时候,吃什么呢!过年过节,咬口馍馍含在嘴里,半天舍不得咽下去;一条最最普通的白条鱼,怎么也舍不得杀掉;腿被划破,没钱治疗,抓把烂泥当药品……

    他们好幸福啊!

   我想起我的伤疤,想起那条离开故乡时吃的鱼。

   第二天,在被乡亲们叫做“作家”的国符的陪同下,我来到运河河边,想看一看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水闸、渡口、石桥、船帆和芦苇,看一看我的膝盖被划破的流水,看一看叔叔当年带我打鱼的地方。

    然而,我没找到!

   我看到的是,一条几乎干枯而又肮脏的河沟:强烈的阳光下,油污泛着青光;垃圾散着臭气;废纸和塑料袋子在风中打旋儿;不被人注意的地方,甚至还有牛羊的粪便。家乡富了起来,而家乡的大运河,却变得这样不堪入目!

   看着眼前的运河,我不禁想到东京的荒河及上海的苏州河。

   荒河,贯穿东京市区南北,曾经比上海的苏州河还要黑还要臭。由于两岸除了荒草以外什么也不能生长而得名。经过治理,两岸绿树成荫,河里金鱼成群。1993年,我到日本访问,看到荒河的变化,亲历逐步变清了的苏州河,我给报社写了一篇《苏州河变年轻了》的文章。文章最后两句是:“东京的荒河从一个老太婆变为美丽的姑娘;上海的苏州河已经从老太婆变成了少妇。什么时候,少妇变得比美丽的姑娘还要年轻漂亮,我们上海人,就会更自豪更骄傲了。”很快,《新民晚报》以“城市快递”专栏登了出来。

   大运河,具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,从元代我省境内会通河开通,也近千年了,可谓老而又老。

   然而,在改革开放、清平盛世的好时代,再老,也有焕发青春的时候。

   最近,从报纸看到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:国务院下决心疏通、治理全长一千七百多公里的大运河,到2008年,人们可以坐船从杭州直达北京,到2010年,整个大运河两岸将会绿树成荫!

   多少年来,一提起大运河,人们总是想到杭州、苏州、扬州。它们给大运河增添了骄傲,大运河也给它们带来骄傲。然而,大运河并不是这些天堂城市独有的骄傲。其实,我家乡的大运河也有辉煌的历史:南宋伟大的民族英雄文天祥,任宰相出使蒙古,经过阳谷时,被繁华与市井民风所感动,提出来笔写了一首五言律诗。《牡丹亭》作者,明代伟大的戏剧家汤显祖,五次往来于南京和北京之间,每次经过阳谷都要驻足,并写了大量不朽的诗篇!在一首名为《阳谷主人饮》的长诗中,怀着无限的深情写道:“人生苟有情,别梦当游滋”。诗人虽然离别了用美酒招待他的主人,但他依旧念念不忘“似有江南色,萧萧檐树间”的阳谷。康熙、乾隆下江南,多次幸驻于此,留下许多美丽的故事或传……

    啊!

   我在盼望着,不久的将来,家乡的大运河,水满了,浪绿了,我一定再回去,到运河里游泳、摸鱼;全面走向小康社会的家乡父老,不但可以乘火车、汽车,而且,还可以在运河里,乘上旅游船,去北京或是到苏州、杭州,一路观光,好不悠哉。  原载2007年12月6日《作家报》


  (张斤夫,原名张金福,祖籍山东省阳谷县七级镇张庄村,1940年出生于大连,1965年毕业于北京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。现为《上海文学》副主编,中华香港出版社副总编辑,辽宁文学院客座教授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上海作家协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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