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她入学不久,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,就是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,这种颤抖不仅使自己烦躁不安,而且使其他同学也坐不住板凳……
她今年22岁,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。令人不可思议的是:她足足有两年没敢进教室,书几乎全是在宿舍里自己读的,有时抄同学的笔记,有时则靠同学给她做的录音。尽管这样,她的成绩是绝对优秀的。如今,要下工厂实习,她再也无法回避。因为没有实习分数就不能毕业,这是明确的规定。不得已,她咬咬牙走进心理医生的诊室。
情况是这样的,从她入学不久,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,就是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,这种颤抖不仅使自己烦躁不安,而且使其他同学也坐不住板凳。她始终觉得从自身的肌肉中发出的微弱颤动,有如电波一样感染到她的邻桌同学,然后再通过该同学依次地传通全班同学,结果导致课堂上的无声骚动,甚至连站在前面的老师也受这种微波的冲击。每当此时,她窥视左右、前后,那些同学无不对她横眉冷视,一个个从表情上、行动上,乃至一笑一颦、一皱鼻子、一抬腿,都表示对她的**。她紧张极了,于是只好躲在教室的一角,战战兢兢地听课。她常常问及与她坐在一起的同学:是不是感到颤动?当同学回答否时,她便以为这位同学是不好意思揭穿,免其尴尬。周围环境越静,她自身颤抖的体验就越强,只有当她进入迪斯科舞厅时,她才有少许的安宁,但即便在这种狂欢的时刻,她也认为,任何一个人的舞动节奏都是和她肌肉的抽动节律相关的。她勉强坚持学习了三个月,就再也无法进教室和任何一个公共场所里去。同学们都知道她有怪脾气,但由于她为人厚道,什么事都是谦让,宁肯自己委屈,所以同宿舍的同学也都愿意为她办点儿力所能及的事,但几乎无一人知道她是个严重的心理病患者。
她对于震颤的恐怖是怎样发生的呢?
在聊天中,医生了解到在入学当天晚上,宿舍8个同学都不熟悉,个个背井离乡,都有说不出的想家和难以适应的心情。这位患者住在双层床的上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另一位住在下铺的同学也睡不着,还不停地翻身和唉声叹气。她以为下面的同学是受她翻身引起床铺咯吱咯吱的响声影响的,心里感到不安,于是就尽量不动身体,平卧仰视着天花板。越不动,肌肉越紧张,紧张使肌肉出现细微的颤抖。由于下面的同学不停地翻身和叹气,她也就越发地自束自责自己。白天,两个人谁也不做解释,如此持续三天,她的震颤恐怖心理就形成了,一到晚上就不敢**,直到大家都睡熟,她才悄悄地爬上去……
难道这就是她的根本致病原因吗?心理医生不满足这点收获,于是又对患者做了联想回忆法。即通过上述的经历,诱导联想出早年的生活经历,即震颤恐怖的远因。
她在自由联想中说道:那年可能只有十来岁吧,爸妈和我住在一间八平方米大的小屋里,我们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,爸妈的动作以及床铺的响声,时常把我惊醒,我只好蒙上头装睡,身子一动也不敢动,我只觉得我的身体随着爸妈的动作节律而颤动,直到他们入睡后,我仍好久不得安眠。为此事我十分难过,有时恨妈妈为什么老是去招惹爸爸,他是个教师,每天从早忙到晚够累的了……
现在这位患者的震颤恐怖症的由来,应当说是很清楚了。少年的体验,青春的躁动,而床铺的咯吱声则作为一种条件……
解析
在现时的大学生群体里,患有社交障碍的人约占百分之二三,在每三个社交障碍者中,就会有一个达到恐怖症的程度。这些患者明知自己不该怕,可就是无法控制,一般都承认有心理障碍。通常,心理医生治疗心理病,特别是社交恐怖症,往往以行为疗法为首选,且有相当的效果,但也确有某些顽固的社交恐怖症,必须通过分析领悟疗法才能复原。而震颤恐怖、做贼恐怖则常需进行心理分析疗法。
和之前那个害怕关窗的女孩一样,她的恐怖症同样来源于早期经历,而且都跟父母的性生活有关。在小的时候,她发现了父母之间的秘密,或许是因为尴尬,也或许是因为羞耻,她不愿让父母发现她醒了,于是她让自己一动不动。在这种极度紧张和焦虑的情况下,身外的其他动静就会被不断夸大,同时会留下很深的印记。所以说,父母**所导致的床铺的震颤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中。大学开学时,她处于一个全新的环境中,有些不适应,内心出现了一定的恐慌和焦虑,这时对于震颤的恐惧就又浮现了出来。之后,因为没有采取恰当的解决办法,她的这种恐惧就越来越厉害,以至于无法在一个集体中生活。
应该说,处于青春早期的女孩,不该再和父母睡在一间卧室内,而作为父母,也应该注意自己在孩子面前的行为。没有居住条件的,应当改换**的时间,因为并非只有夜晚才是夫妻恩爱的专利时间。同时,父母和孩子之间应该有一定的交流,尤其是当孩子到了青春期以后,教给孩子正确的性知识、性态度是非常重要的。
回到这个案例,女孩内心的恐惧来源于无法面对父母的性生活,但这种情绪并未直接表露,而是以对震颤的恐惧表现出来的。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,恐怖症是当事者以“转移作用”(displacement)及“回避作用”(avoidance)这两种心理防卫机制来压制潜意识里的本能冲动所致。她将自己对于父母亲密行为的厌恶,以及担心被发现的恐惧,转移到对于震颤这一毫无利害关系的事物上,同时对内心的冲突加以回避。
严格来说,震颤只是童年那个场景的一部分。她把当年的那个整体场景细化到一个局部构成,让震颤来代表父母**的整体场景,以及当时自己的不安、恐慌、羞耻等情绪。
多年来G女士心中最怕的是高塔,特别是教堂的尖塔,她一看到它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,急忙掉头而去。最后她不得不去寻求医疗帮助。在仔细询问之下,医师发现,她怕的其实不是塔,而是钟声,怕教堂高高的楼上突然响起钟声,一听到钟声,她就会浑身发毛。医师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怕听到钟声的?G女士说她也想不起来,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以前,大概在十几岁时就有这种现象。这的确是相当久了,因为G女士已经40岁。
当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可能的线索后,医师决定将她催眠,打开她潜意识的心扉,到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乱丛里去搜寻。
在催眠状态中,医师一边给G暗示,一边递给她一支笔,要她做心事的“自动书写”(automatic
writing)。在迷离恍惚状态中,G果然运笔如飞,写出如下的句子:
“G镇……M镇……教堂,我父亲带母亲到B镇,母亲在那里死了,然后我们到C镇……他们解剖我母亲。我一直祈祷和哭泣,希望母亲仍活着;而教堂的钟声却一直响着,我痛恨它们。”
当她写下最后一句话时,自己虽然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,但却变得焦虑而惊惶。这些“自动书写”的内容,透露出G的畏惧钟声和她母亲的死亡有关。
在解除催眠一段时间后,医师拿出她所写的那张纸条给她看,G倒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了那是怎么一回事:
原来在多年前,当全家人到英国旅行时,她母亲忽然得了重症,就在当地紧急开刀,但不幸却死了。在母亲死前,她一直祈祷母亲的康复。他们所住的旅馆旁边刚好有一座教堂,教堂的塔楼上不时传来悠扬的钟声,她常在钟声中祈祷。
但也许是钟声出现的频率太高了(每隔十五分钟就响一次),使她绷紧的神经渐渐受不了,最后竟开始痛恨听到钟声,特别是在她祈祷的时候,那钟声更增加了她的痛苦。
在做了这种表白后不久,G又向医师透露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。她以忏悔的口气说,有一次她“省略”了到教堂祈祷的义务,事后即一直有“如果母亲死了,就是我省略祈祷的结果”、“这将是我的错”的想法。后来,她母亲果真死了,她更认为这是“上帝对我的惩罚”,“我必须为母亲的死负责”。
G说,一直到成年后,她仍然认为“母亲的死是我的错”,并因此而深深自责着。但这种将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的想法似乎太过牵强而夸大。在医师颇有技巧的追问下,G终于又做了一次更深刻的表白:原来在她母亲过世前两年,她因不听母亲的劝告而着凉了,后来病情恶化,被诊断为早期肺结核,在医师的建议下,父母遂带她到欧洲去寻求更进一步的医疗。然而就在他们抵达英国后不久,就发生了母亲死亡的不幸事件。
至此终于**大白,G在心里觉得母亲若不到英国,就不会患急病而死,而母亲之所以会到英国去,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关系。如果当初自己听从母亲的劝告而多穿衣服,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不幸事件。她的畏惧教堂钟声,可以说就是这种深沉的内疚所引起的。
G女士难以面对的是“母亲的死都是我的错”的想法,在英国的经历令她一想到这些就感到焦虑、悲痛,在意识层面,她成功地压制了创伤经验的“全程”(目前她已很少再想起那些往事),而且成功地将“全部”(整个事件)转移到“局部”(教堂钟声)上头,并加以回避。但在她对教堂高塔及钟声的莫名恐惧中,仍隐藏了她潜意识里的悲痛记忆与内疚,只是这种悲痛与内疚被“隔离”开来而已。